結果，你也只不過是一個人類——這件事就是最好的證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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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深人靜,當人們陷入沈睡時, “它們”的狂歡才剛剛開始.

悉悉簌簌的,本應荒蕪的墳場依稀出現幾點綠火,綠火閃爍,繁多的黑影遍布全場.或黑或高或矮,不似人形,叫囂著,呼號著,表達著它們的快樂.

墳場旁的小路邊,一個幼小的身影站在那裏.那是一個人類小孩,破爛的袍子披在身上,長發散在腦後,冷冷的註視墳場的狂歡.一個白色的小鬼出現在他身後, 看著這鎮定的小孩,小鬼的好奇心讓它決定和他聊聊：“你,你一直都是一個人住在這裏吧,看的到吧,我們的形態.”小孩轉過身離去, 冷聲說：“看不到,什麽都聽不到.”小鬼跟了上去叫到“你不是回答了嘛.”小孩一直向前走,沒有回頭“因為母親被殺了,由於你們這些鬼的緣故,被人類……”白色小鬼停了下來, “母親嗎，名字是？”小孩沒有停下,聲音卻有些顫抖: “母親的名字叫麻之葉,繼承這個名字,我叫麻葉童子.”白色小鬼捂著嘴吃吃笑道：“麻之葉變成麻葉,真讓人費解啊,然後你就叫麻葉童子了?”小孩停下（河蟹）身影,卻沒有回頭, “不好意思,因為這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消失的名字.”白色小鬼雙手環抱胸前,對眼前這個人類更感興趣了, “有意思,被名字所束縛是我們鬼才有的事,你到底是誰?”夜間的風吹起小孩的衣袍,帶著絲絲冷意,但是麻葉童子的聲音更加冷漠, “麻葉童子,毀滅人類的鬼之子.”

高大華麗的寺廟象征著主人的富裕,在這鬼怪橫行,天災不斷的時代,比起努力解決辦法,人們更加願意拿著錢財去侍奉和尚或陰陽師,借此來找尋心靈的慰藉.

“什麽?又是百鬼夜行嗎?”懶散的聲音表達著主人的不耐. “是!根據目擊者所述,數量比以前又有所增加,再這樣下去,民眾會越加不安,治安也會惡化!”匍匐在地的身影急切的說道, “一切全靠您了,田淺法師!無論如何,這次也請退治惡鬼吧!”擡起頭來,充滿希望的望著眼前的法師.華貴的袈裟披在肥碩的身軀上, 雙手放在盤做的腿上,一副寶像莊嚴. “……田淺……大人……?”疑惑的看著鎮靜的法師.法師點了點頭,略微睜開雙眼,不緊不慢的開口“我當然有在聽啊.不過我的祈禱可不便宜……吶.”

“鬼之子?”白色小鬼看到小孩再次向前走,急忙跟上去, “但是對我來說,我看到的只不過是個人類小孩罷了.”麻葉童子沒有回答它的問題卻問道：“為什麽.跟過來?”白色小鬼加快身行:“不好嗎?怎麽說我們也很空.再說能和鬼說話的人類不常見喲!”麻葉童子的聲音更加冷漠,不過更多的是自嘲: “你說的話真奇怪,能和鬼說話是因為我是鬼之子.普通人類的話……”“哈哈”嘲笑聲打斷了童子的話，白色小鬼把手枕在腦後, “總而言之,你母親也被說成是狐貍精所化吧!”麻葉童子停下腳步,回過頭,狠狠的盯著它.白色小鬼更加興奮,咧開嘴笑道: “說中了!”

“算了,這個時候就說點別的吧.由於饑荒瘟疫所造成的屍山,到底是什麽使這個世界最終充滿災難啊.”說著感慨的話,白色小鬼卻興奮的在麻葉童子周圍四處飄蕩,時而在橋上的柱子上耍著雜技.麻葉童子沒有理會它的耍寶,自顧自的繼續走.白色小鬼也不在意, “要這麽說的話,當然是人類自找的了,白癡都猜的到吧.只有我們鬼的話,並不能產生特別的邪惡.我們只不過是因為這個罪惡之都適合居住.導致數量過增而已.” “你到底要說什麽.”聲音有著一絲不耐煩. “想想好了.”白色小鬼一個筋鬥,飄到麻葉童子前面,頭枕著手,兩腳搖晃, “為什麽這裏會有百鬼夜行的謠傳?正是在別的地方也有看得到鬼的人.”麻葉童子停下腳步,震驚不已. “但是人類這種生物喜歡臆測,他們害怕看不見的東西,恐懼未知的事物,為了使自己安心而尋找理由……所以就殺了你母親.只要妖怪死了,一切都會變好的……說的沒錯吧.”回過頭,看到一直面無表情的麻葉童子一臉驚愕,白色小鬼更加興奮, “狐貍精化成了人,如果真的有這種力量的話,應該會變成更加厲害的東西吧.”

小鬼的話讓童子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過去

碎石不斷的打在身上,周圍的小孩拿著石頭木棍叫著跳著.

【不理會他們,母親說不要理他們】

“狐貍精的小孩!”

【我不是,我不是!】

“鬼之子!鬼之子!狐貍的兒子!”

【我不是,我不是!】

“為什麽你沒有父親,只有母親一個人.”

【我不是,我不是!】

“你這個家夥趕快現出原形吧!”

【不是,我不是! 我不是, 我不是, 我不是, 我不是, 我不是……】

“哇哈哈哈哈!”

“童子,快跑,跑出去,進林子去,不要回來……”

“娘……”

“跑——,不要回來————”

“差爺就是這個女人!”

“綁了她!”

“把房子燒光,這次一定要你露出狐貍尾巴!”

“哈哈哈哈”

“不過鬼之子不在這裏,據說沒什麽力量……”
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,沒關系,那個鬼之子若還感作祟,本大人就燒死他,哈哈哈哈哈…..”

幼小的身子發抖. “就是那個時候吧,你開始能看到鬼.”小鬼嘲諷道, “然後就像一個傻瓜一樣舍棄一切只考慮覆仇的事情.真是像人類所做的無聊事情啊!”麻葉童子雙腿一彎,跪倒在地,雙手撐著,微微發抖的聲音充滿迷茫:“……不過……我要怎麽做才好呢……不覆仇……我該做什麽……我要如何生活才好?”白色小鬼咧嘴一笑,翻身坐上橋上的柱子, “去旅行吧!”笑的更歡, “我叫乙破千代,有空嗎?和我做朋友吧.”

“和我做朋友吧.”

“和我做朋友吧.”

“和我做朋友吧.”

天災也好,人禍也罷,再艱難的日子人類也可以努力適應.即使是滴水不下,靠著山林的村子也可以勉強為生.破舊的街道兩旁稀稀拉拉的開著幾家店鋪,路上卻沒有多少人.

依舊是一前一後的兩個身影,但是這次前面的那個身影不再寂寞.

“到哪裏都是這副樣子,這種寒酸的地方什麽也沒有啊.貴族那裏會比較好吧.”乙破千代抱怨著,加快速度,沖到麻葉童子身旁, “對了, 麻葉童子,就去你家玩吧!” 麻葉童子緩下腳步,低聲說: “……房子已經被燒了……”感覺到身旁的低氣壓, 乙破千代趕忙提議: “啊啊啊,對了,我們去吃糖吧!” “糖?”話題被成功轉移,沈悶的氣氛消散. “你連糖都沒有吃過嗎?不就是那種很甜的,味道很不得了的東西嗎!” “……乙破千代你不是也沒吃過嗎?”白色小鬼的腦袋呼的變紅,朝著缺乏常識的麻葉童子大叫: “你這個笨蛋我們鬼要怎麽吃糖啊!” 麻葉童子似乎可以看到乙破千代腦袋上冒的白煙了, 倒退兩步“……這到是個問題……”白色小鬼變臉一笑“天黑下來就好辦了.” “天黑?”好奇寶寶繼續發問. “當供品啊,我們鬼其實和那些幽靈神明沒什麽兩樣,所以最重要的是心意!”

漆黑的夜色,兩個小家夥鄭重的伸出一跟指頭,祈禱般的神情,慢慢的伸進一個破碗,小心的沾去,放進嘴裏,瞪大雙眼.：“好——吃——”

快樂的身影在林間穿梭.

“厲害!我竟然能吃到這麽好吃的東西!”

“我也是啊! 乙破千代.我以前都不知道糖原來是那樣甜啊!”

默契的相視對望.

“哇哈哈哈————.”

篝火上架著幾條魚,白色小鬼期待的看著劈啪作響的火星.

“這些魚不是很好將就著吃吧.”

“原來如此,以前總是這樣抓魚吃嗎?不過只要是麻葉童子烤的,還是很期待啊!”

拿著筆墨,跪坐在低上麻葉童子神情認真, 乙破千代插著腰站在旁邊

“笨蛋!少了六個字啊!”

“恩恩……”

“這個是雄雛,這個是雌雛.”

“鳥,鶯”

山林的一汪溫泉裏, 乙破千代指著周圍的小鳥給嚴重缺乏常識的小孩上課.

“果然還是泡澡最棒了!

破廟裏,並排兩張草席

“……乙破千代……”

“什麽事? 麻葉童子.”

“你什麽都知道嗎?”

“廢話,我可已經死了兩百年了.”

“那些古人的事情真讓人吃驚啊.”

“恩,那個時候還沒有像現在這樣糟糕,現在已經汙穢的不行了.”

麻葉童子坐了起來, 叫道“一點都不汙穢!”

乙破千代懶洋洋的說“因為你是幹凈的,所以我們都想和你在一起……不過這樣也改變不了什麽……不好意思,就當我什麽也沒說吧.”

麻葉童子低頭哀傷的看著地上“乙破千代……只是……我對繼續活下去已經有點厭倦了……還是像你一樣變成鬼比較好吧.”

乙破千代翻了個身,背對著他, “笨蛋!別說這種傻話了!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麽.辛苦的來到這個世界上,活下去是一件非常開心的事.”回過頭來,笑道“算了你現在大概還不能完全理解吧,沒關系,這個世界上還是需要一些鬼的力量存在的.”

“真的嗎?”小孩子的註意力立刻轉移.

“雖然並不容易做到,不過你的話應該沒問題!”

破廟外的草叢裏,一個黑影在顫抖

“……找到了……獨自和黑暗說話的人……得趕快去通知田淺大人……

轟的一聲，武士向後退去，卻被身後法師一絆，兩人狼狽倒地。

“啊呀呀呀——”另外兩名武士叫囂著沖向一個幼小的身影，那小孩手一揮，武士莫名其妙的倒下。“唔——那小孩拿著什麽東西？明明空著手，卻有被打到的感覺？”一個武士低聲問道。“白癡，法師大人說了，那是妖怪。不要緊，田淺法師會解決它的。”另一名武士看著對面的麻葉童子低聲回答，但發抖的雙手卻暴露了膽怯的內心。

站在武士身後的法師同樣全身發抖，妄圖通過笑聲來掩飾：“呵呵呵，不愧是鬼之子，擁有人類所無法比擬的力量。懲治你果然是正確的。”

武士向法師靠近了幾步：“但是，田淺大人，那家夥有點奇怪啊。好像能夠看穿我們的行動。預先攻擊，而且好像操著什麽看不到的武器……”田淺法師揮了揮法杖答道：“這就是鬼之子的力量了。”心裏卻想著[別開玩笑了，在這個世上，只存在由於人心的黑暗而產生的心魔。根本就不存在鬼！迷惑別人的人才是真的惡，真的鬼。]

“你是說將人類葬入黑暗就馬上會產生鬼都是無稽之談咯。這就是你的祈禱嗎，田淺法師？”麻葉童子冷笑道。

田淺法師一楞，童子說出的話讓他震驚無比，急忙轉換話題：“什，什麽？你為什麽要做危害人類的事，鬼之子！”義正嚴詞的話卻用發抖的音調喊出。

“為什麽這家夥能夠知道我在想什麽？你在這麽想，對吧。”童子揮了揮右手的棒子，“我能讀取人心……而且還有乙破千代給我的鬼之力。如果你真的是和尚的話應該能看得到這根鐵棍吧。”

田淺的臉上和背上全是冷汗，“乙破千代？你，你是……”看著童子的樣子，田淺覺得熟悉，【好像那個女人!】

【就是他殺了我的母親】看到和尚的內心，童子握緊了手中的鐵棒。腦海裏響起了乙破千代的聲音：“但是現在做什麽都沒用的吧！在你支配我的意識前好好聽我一句……”

被童子的殺氣嚇倒的法師顫抖的說：“不，不要殺我呀？”【難道他就是那個叫麻之葉的孩子？】“哎呀，那個時候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。”【可惡，果然那個時候就因該把他抓住殺掉的！】“讓我們好好談談吧，看我有什麽地方能幫的上你？”【那些白癡武士，連個孩子都解決不了，不管那麽多了，先穩住他，再想辦法殺掉他！】努力裝出和藹的樣子，“怎樣？”

看到童子停下腳步，似乎放下戒心，和尚猛地扔出三把小刀。【這麽近的距離，他躲不掉的。】

刀子在靠近童子的瞬間突然碎裂，田淺心裏一沈，恐懼完全占據了他的心靈“不，不要……”

“對不起，乙破千代……”手中的鐵棒忽地長大，童子舉起了巨大的棒子。

【我不想死，我不想死，我不想死，我不想死……】法師驚恐的跌倒在地，手腳並用的向後退，眼淚和鼻涕糊了臉，全然沒有高僧的風範。

“太遲了。”棒子落下。

“啊————”

一身血汙的童子寂寞的站在河邊，空落落的手，空落落的心。只有乙破千代的聲音回響在心裏。

“最後，還是沒法和你成為朋友啊，麻葉童子。我並不打算責備你報仇這件事，傷害也好爭執也好，對生物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吧。但是我是由人類無垢的靈魂所形成的鬼。所以討厭人類，喜歡擁有和鬼一樣純凈靈魂的你。我還是人類的時候就能聽到別人心裏在想什麽。我已經把那個能力具現化傳到了你體內。現在我已經不能和你在一起了。就算想要消滅人類這也沒關系。但是，雖然在想著消滅人類，結果，你也只不過是一個人類——這件事就是最好的證明。

再見，人類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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